盗梦4分钟:复仇女神(下)
编者注:前情请看《盗梦4分钟:复仇女神(上)》。
6
几日之后,江疏玥的丈夫陈瑞从昏迷中醒过来,罗开依博士去医院探望。
陈瑞三十岁,看起来只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,他一直在母亲和父亲的保护下生活得很好,没经历过什么风浪,对人对事也有一种二十来岁的天真。
罗开依博士进入病房之后说明了来意,“其实是你的母亲,她很希望你能和江疏玥离婚。”
“我是不会离婚的!”
陈瑞的态度真的是非常的坚决。
他爱江疏玥,其实追他的女人不少,他就是一个也看不上。
他和江疏玥是在公司认识的,而所有令他爱上江疏玥的桥段都是江疏玥精心设计的。
结婚之后,江疏玥坦白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,能不能暂时不发生关系,陈瑞居然也同意了。
江疏玥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,在陈瑞的帮助下从投资部一升再升,在公司地位越来越重,也越来越忙。陈瑞觉得江疏玥很忙都没时间陪他,但江疏玥忙的又是家里的生意,他也无话可说,两个人开始越走越远。
“我相信她是爱着我的,只是我们之间遇到了问题,这是我们的家事!我们自己解决。”
“好。”罗开依博士换了个话题。“对了,我想问一下,你那天在发生车祸之前,有做过什么吗?”
“那天,我在父亲的书房和我妈吵了一架,吵的就是江疏玥的事情,吵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烦意乱,就想开车兜兜风。可是……”他按着头说。
“我开车在路上,那时候是晚上,突然!在车挡风玻璃上贴着一个婴儿,我吓了一跳,我……我就把方向盘一转,然后就撞到旁边石柱上发生了意外。”
“婴儿?贴在车挡风玻璃上?”罗开依博士重复,他感到不可以思议。
“嗯。”陈瑞说,“其实,这个婴儿好像是来自我的一个梦——我经常会做梦我开车在五一广场上,不知道为什么,车一直开一直开,都无法穿越五一广场。然后,一定看到一个婴儿,他的脸会贴在玻璃上,每次梦到这里,我都会吓得醒过来。”
所以在事发车祸的那一刻,陈瑞的头脑中产生了某种幻想。
为什么会是婴儿呢?
罗开依博士研究过心理与梦境学,他让陈瑞放轻松,简单地回忆一下过去发生的事,例如在以前有没有真实地遇到过车祸或者撞到什么人之类。
陈瑞回忆起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坐过一辆出租车,当时出租车追尾撞了前面一辆车,从前头车走下来一位孕妇,穿着红色的衣服,看起来有些不舒服。
陈瑞当时赶着上学匆匆就坐上另一辆出租车走了,而那时候是高峰期,他看到在路上的孕妇正在招手拦车,表情十分痛苦。
第二日他看新闻的时候,说有个孕妇在五一广场被车撞死了。
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,但在陈瑞心中发生了交叠,而产生了同一个梦,梦见自己在走不出的五一广场撞死了一个婴儿。
“因为那时候你担心,你不知道孕妇有没有事,心里又很愧疚自己离去。”罗开依博士解释完,“每一个梦都是有原因的。”
“谢谢!这确实困扰我很久了。”他如梦方醒,得到了一种释然。
“我有个请求可以吗?”罗开依博士试探地问。
“你说。”
“我想去你家的书房看看。”
“书房?”他很疑惑。
“对,我个人对历史也有兴趣,听说你父亲的书房有很多藏品,想去参观参观,不知道方便吗?”
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,也不好推脱,于是陈瑞给家里的保姆打了个电话,罗开依博士就动身去了那栋别墅。
书房位于三楼,罗开依博士进入之后,对于每一个物件都留心观察。他心中想,三个人,三起幻象的起因都出现在这个书房,那么这个书房会不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?
突然,罗开依博士转过头,一尊翡翠色的五头蛇雕塑引起了他的注意……
7
晚上十一点,在一堵矮墙的后头。
“行不行?”江疏玥蹙了蹙眉。
“就是这里。以前每次逃课都是从这里溜出来的。你上来吧!”肆明明将手托着。
他们偷偷翻墙潜入了格美三中,穿过操场,而后上了五楼,到了高三(7)班,推开门进去,坐在黑暗的课桌间,同桌肩并肩坐着,这里就是他们原来念书的地方。
“东西带来了吗?”江疏玥。
肆明明打开背包,取出一顶红色的头盔递给江疏玥,自己戴上了黑色头盔,“准备好了吗?”
“嗯!”江疏玥套上红色的头盔。
他们想要在梦中重回八年的高中时代。
头盔内喷出阵阵迷烟,他们昏睡过去,而后潜入梦境。
天空是温暖的,有阳光的,上下课的铃声是勾人怀念的,一个个还是十几岁模样的同学坐在教室里拿着课本,读着之乎者也木兰当户织的文言文。篮球场中,一个男生一次一次跃跳,他想摸到篮筐。
“这梦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啊!你们这个黑科技很可以的。”江疏玥啧啧称赞。
他们来到小卖部买了两根红豆冰棒,在小卖部旁的休息椅上坐下。
“干杯。”江疏玥举起冰棒。
“庆祝什么?”
“庆祝陈氏集团很快就要倒闭。”江疏玥得意一笑,“所有的钱都被我转走了。”
“疏玥。”肆明明看着江疏玥,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?”
“报仇。”
“陈家到底和你有什么过节?”这是一直困扰肆明明心中的疑问。
“你别问了。总之很快就结束了。”
“那结束之后你会做什么呢?”
江疏玥抬起眼,她好像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,二十几年,她好像活着都是为了复仇。
究竟是什么让她对于陈家有了如此深的恨呢?
梦境的画面“突然”晃动了一下。
好像是场景变换了一下,不是在学校的小卖部了,而是变成了一栋民房,在一楼的房子,很破旧,像是出租屋之类的。
有一面窗户。
从窗户可以看到屋内有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,头仰着,手上拿着香烟,屋内有煤气味。
忽然“砰”的一声。
从屋内蹿出一团火光,爆炸了!
“妈妈!”江疏玥大叫一声,冲进了房间。肆明明也跟着进去。他发现这个出租屋的装饰都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。
女人坐在沙发上,身体正在大面积燃烧。
“妈妈!”江疏玥脱下衣服去扑火,可是她的姿势相当笨拙,怎么扑都没用。
妈妈?肆明明顿时明白江疏玥应该是回到了她母亲去世的场景之中。
他观察这个房间,门是敞开的,从外头吹进风。女子座位的地上有一瓶酒,还有一瓶“农药”。她身后是张床,床上摆着一些钱币,看起来像是古董,还有一尊引人注目的塑像——翡翠色的五头蛇塑像,可以听到极为细微的声音,就像是蛇叫。
墙角有一个开了门的木式大橱柜,橱柜里坐着一个一直哭一直哭的小女孩。模样上大约三岁,从她的脸的轮廓上来看,这个小女孩有点像当年三岁的江疏玥。
也就是说江疏玥在三岁的时候目睹了母亲死于火灾!应当是这样推论。
江疏玥依旧在徒劳地扑着女人身上的火。
“疏玥,我们走吧。”
“妈妈还在这里。你救她啊,救救她。”江疏玥抓着肆明明的手臂大哭,“求求你,救救我妈妈。”
“疏玥!这是梦。醒醒!醒醒!”肆明明重重拍了拍江疏玥。
“梦?”泪水模糊了她的眼。
“这是困扰在你心中很久的噩梦,只是梦!是梦而已。”
终于江疏玥意识到这是一个梦。
四处开始崩塌,那些从屋顶掉落的火焰落在江疏玥的后背,顺着衣服烧破皮肤,很痛,痛得皮肤绽裂,心在滴血。谁又能说究竟梦是不会痛的呢?
随后“呼”的一声,肆明明和江疏玥从梦境中醒来。
他们回到了黑暗的高三(7)班的教室,回到现实中。一切只过去了四分钟。
沉默了一会儿,江疏玥趴在课桌上,侧着脸对肆明明说:“我爸很早就……死了。”
“我妈妈一个人带着我,其实关于母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,我只记得妈妈爱我,什么都会给我最好的。我只记得我们家原来是在河北一个小村子里,后来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这里生活,住在这个房子里。
其实那个时候家里哪有钱。有个房东叔叔常常会来我家里,每次房东叔叔要来的时候,妈妈就会对我说:‘疏玥,躲到柜子里去,藏好了别出来。’然后每次叔叔走了,妈妈都会拉开柜子带我去买玩具。”
她一边哭一边笑,“所以我特别喜欢躲在柜子里,因为每次结束就会有玩具。”
“有一天我真的很想要一个泰迪熊。然后我就躲在柜子里,我等啊等啊,我听到走进来一个男人,他的声音和房东叔叔不同,然后妈妈和他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。
我很困就睡过去了,睡着睡着我就感觉周围变得很热,我推开柜子,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火,一整片的火海。
妈妈就坐在沙发上,浑身烧得乱七八糟的,我大叫着:‘妈妈妈妈,我不要玩具了,你起来吧!’她听不见了。她死了。我就成了孤儿,然后住进了福利院。再后来我就去了福利院边上的小学读到高中,再后来我就遇见了你。”
“每次梦醒来都会哭红了眼。”她擦了擦眼泪,“不过很快就会觉得没事了。”
“什么都会过去的。”他伸手去触碰她的头发,她的脸,江疏玥将头钻进肆明明怀中,他们互相依偎,度过漫长的夜。
8
几日之后,调查报告有了消息,在陈木水书房找到的那尊五头蛇雕塑是来自春秋战国年代的,好像是一个君王的陪葬品。
这尊五头蛇雕塑在二十二年前出现在这里过一次,是在一个火灾现场,之后雕塑开始辗转国家,去了英国,美国,法国。
由于这种陪葬品是见不得光的,一般出现在黑市交易市场,而在一个多月前被陈木水以2000万拍下,之后就来到了他家书房。
罗开依博士本能地感觉到这尊五头蛇雕塑是有问题的,他判断,这雕塑会不会存在什么令人心神不宁的奇异射线之类的,不然怎么会这么巧,陈木水和李美蓉都是在书房看见幻觉,而陈瑞也是离开书房不久后产生了幻觉。
于是罗开依博士征得陈瑞同意,将雕塑取走进行研究。
研究得知,这尊雕塑的材质是来自一种远古时期火山喷发的矿石所制。
而五头蛇的内部,每一个蛇头的内部都镀了一层银,里头有很复杂的音频声波一样的发声装置。蛇身体上的鳞片设有隐秘的进风口——每当起风时,风会灌进雕塑里,那么五个蛇头就会发出五种不同的嘶嘶声,宛如蛇叫。
这种“蛇叫”的音频控制在了神奇的7赫兹。属于超级次声波。
人耳能听到的声音频率是在20~20000赫兹。
当人听到100赫兹以下的声音时就开始出现眼花,皮肤红肿,眩晕焦虑,极度疲劳。
当听到40赫兹以下的声音就会出现视力减退,理解力和方向感降低,平衡感变差。
而声音到了20赫兹以下,就属于次声波。
次声波会令人情绪不安,精神错乱,癫狂不止,产生幻象,休克昏厥。而根据科学研究所得,所有次声波频率中,最致命的就是7赫兹。
这尊五头蛇雕塑由五头蛇共同发出的声音,刚好就是7赫兹。
“由于当时书房的窗户刚好是开着的,风灌进蛇身鳞片,而后通过五头蛇的喉腔发声产生了7赫兹的频率,陈木水、李美蓉、陈瑞听到了这声音,出现了恐惧的幻象。”罗开依博士解释完,将雕塑的照片放在桌面上。
这太不可思议了,以当时春秋时的工艺是如何做出这样的五头蛇“致命陪葬品”的,究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,还是古人的高超技艺,越过去越是一个谜。
肆明明看着这五头蛇雕塑照片,他感觉好像在哪见过,他想起在江疏玥的梦中,在江疏玥母亲死亡的现场,见到了这尊雕塑。
那江疏玥的母亲曾经得到过这尊雕塑?
她的死——吞农药自杀,会不会也是和这尊雕塑有关?
9
由于中风时造成了脑出血,而在昏迷中又影响到呼吸中枢,引发了呼吸衰竭,陈木水的情况越来越差,病越来越重,他应该就要死了,就是这几日。
陈瑞天天守护在陈木水的床边,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生活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样——他是个无忧无虑的少爷,可自从结婚后老婆忽然变了个人,父亲母亲统统都昏迷过去,现在父亲就要走了,而留在父亲身边的只有他一个人,孤独的一个人。
罗开依博士也在医院外头,他是带五头蛇的检验报告来给陈瑞的。
他意外遇见了江疏玥,他没想到江疏玥会来医院。
“博士,我想进入陈木水的梦里,见他最后一面。”江疏玥说的时候相当冷静。
“我想陈先生不会想在最后的时刻见到你。”
“他会。”江疏玥笑了一下,而后凑到罗开依博士的耳边说了一段话。
——
随着生命体征仪传来“滴”的一声长音,陈木水结束了他的生命。
这个时候,罗开依博士和江疏玥推门进来。
“疏玥!你去哪了,你怎么才来,疏玥!爸爸死了。”陈瑞伤心地说。
“冷静些,我带你去办手续。”一旁的罗开依博士安慰着将陈瑞领出病房。
房间内坐着江疏玥和死去的陈木水。她看着陈木水,忽然困惑了,按理说陈木水死了,她的复仇计划圆满了,应当得意才是,应当畅快淋漓才是。可是……为什么?她的心忽然很沉很沉。
江疏玥叹了一口气,为陈木水佩戴上了红色的头盔,而她自己也戴上了蓝色的头盔。
于此同时,圆十二躺在家中浴室,戴着嫩黄色头盔,缓缓沉入浴缸,圆十二和江疏玥一同潜入了陈木水最后的梦境。
10
陈木水睁开眼,发现自己正在海中央的一个小岛上,四处是无尽黑夜,暴风骤雨,电闪雷鸣。
岛中有一座灯塔,灯塔发出一闪一闪的探射灯,此刻大雨滂沱落在他的身上,风猛烈地吹过,海面上升起了水龙卷。他看着这一幕奇景。
“我们又见面了,陈木水先生。”圆十二撑着伞走到了陈木水的身边。
“我为什么会在这里?我……”他忽然问说:“我不会已经死了吧?”
“您还有六十分钟可以告别。您知道吗?陈先生,这一切都是从你拍卖买回那个五头蛇雕塑开始的。”
圆十二和陈木水解释了五头蛇雕塑内含有一种7赫兹的能产生幻象、致人死亡的音频波。
“真的一切都是有报应的。”陈木水相信了。
“这个五头蛇雕塑是我二十六年前在河北盗墓的时候得来的,由于当时我盗了太多文物,这个五头蛇一直被我藏在地下室的箱子里没拿出来。后来,我将它转送给了一个女人。
不知道为什么,送完之后,我就会常常想起这个东西,甚至是做梦的时候都会想,就好像是有什么魔力。
在梦里我就听到这东西发出嘶嘶蛇叫声,好像在对我说:‘带我回来吧,带我回来吧。’而在一个月前,我在一个黑市拍卖会上又看到了它,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。”
他忽然哈哈大笑,“真的都是命,有的东西就是这么邪乎,不属于你的,就不是你的,千万不要去拿!”
“您的儿子醒了,太太也脱离危险了,他们都没事了。”圆十二安慰说。
“那就好。”
“对了,有一个人想见您。您可以选择见和不见,这是您最后的梦境,您有这个决定权。”
“谁?”
“江疏玥小姐。”
陈木水叹了口气说道:“见吧。她在哪?”
圆十二指了指后方的灯塔。这座灯塔大约有六十米高。
陈木水独自走到灯塔边,顺着环形楼梯往上爬,每走一米他就能回忆起他一年的人生。
五岁时偷喝了家里祭神的雄黄酒,被太公揍了半天。
十八岁考上大学,他是他们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,可以说得上是全村人的希望。
二十三岁,当了一个历史老师,而后在县城里教书,日子过得平平常常。遇到了李美蓉,二人自由恋爱,去迪斯科厅蹦迪。之后结婚,结婚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深圳买来的一台有磁带的收音机。他们听着很多歌,而后儿子陈瑞出生。
在三十岁那年陈木水决定去搏一搏,有一个去河北任教的机会,只要去三年,回来就会提拔为主任。
他去了河北,在一片宁静的村庄中住下。有一天高高的麦田中他见到一个穿着红棉袄的漂亮的山里姑娘,名叫江娜。他做了错事,爱上了这个姑娘。
之后有天有个叫做江大东的来找他去盗墓,他就去了,结果江大东意外死了,他匆匆离开河北,回学校之后很快辞职了,从此他的人生也发生了转变。
用三百万卖文物赚来的钱开始炒股票,他知道这钱不干净,只能用来炒股票,九十年代股票直线上升,从三百万变成一千万,他买了新房。成为大富翁。
回来第四年的时候,有天他撞见江娜,江娜居然从河北跑来找他。他心慌了,他结婚了,儿子陈瑞都八岁了,当初只是一时没把持住,他没想到江娜居然会来,还有了他们的女儿,他决定了结此事。
不能动现金,他从地下室挑了几件文物装进包里,而后去了江娜住的出租屋,把他有老婆儿子这件事坦白了,把背包往床上一丢,“这里面的东西足够你过一辈子了,花也花不完。”他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。他觉得这应该也算是补偿了。
跟着江娜果真没再来找他,他觉得自己是过了一关,之后时光继续流转。
三十五岁,成立陈氏集团,主要发展房地产业务。
一路风生水起,做了二十年生意,陈氏集团市值十亿。
五十五岁,他死于中风。
走到楼梯的尽头,他的回忆也结束了。前面有一扇门,门开着,里头是个小房间。房间是圆形的,大概十平方,中间还有一个垂直向上的梯子,顺着梯子上去打开暗门,就来到了灯塔顶端。
是一圈圆形的环形玻璃,如同在六十米高空,看着雨云,看着海。
江疏玥站在玻璃前,看着外头的黑色水龙卷风,看着那雷电交织,看着暗黑永夜。她转过身,对陈木水说道:“没想到最后送你走的人是我,对吧?爸爸。”
“爸爸。”她重复了一遍,“我本来就应该叫你爸爸。”
江疏玥就是江娜和陈木水所生的女儿。
“自己的儿子娶了自己的女儿,这一切是多么讽刺的玩笑。”她继续嘲讽,每一字每一句都要痛到陈木水的心里去。
陈木水走了过去,低下头,“疏玥,爸爸错了,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来到这个世界。而且我有补救的,我给了你妈妈钱,很多的钱。”
“爸爸,你配吗?!”江疏玥吼道。
“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的吗?你知道我是看着妈妈在我面前被火烧死的吗?你不负责任地把我带到这个世界,不负责任地离开,留我一个人,从三岁到二十五岁,只有我一个人。
是你杀了妈妈,是你毁了我的一切。我要报仇!为了报仇,我连我自己喜欢的男孩都不要;为了报仇,我处心积虑地进入陈氏集团,接近陈瑞。”
“他是你哥哥。”
“我知道,我一直都知道,我就是要让你把脸丢尽,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么的可笑!”
陈木水跪在地上,跪在江疏玥的面前,“对不起,我错了,我已经死了,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弥补,陈氏集团的钱你想要多少就拿走吧。我只求你能和陈瑞离婚,不要告诉他这个秘密,不要告诉李美蓉这个秘密,我真的求你……爸爸真的求你答应我。”
他哀求道:“他们还活着,错的都是我,他们是无辜的。”
“他们都是无辜的!那我呢?我就有罪吗?!我就要被人抛弃,没人爱,没人理吗?陈木水,你毁了我你知道吗!我恨你!”
就在此时,这个梦境突然强烈地摇晃起来。
头顶的墙壁开始脱落,有一块大石头落下,眼看就要砸中江疏玥的时候,陈木水突然扑了上去,他抱住江疏玥,而后石头重重砸在了陈木水的脑袋上。
他们是置身于清醒梦当中,陈木水能切真地感受到疼,感受到石头砸在他的头上,后脑流出了血。而江疏玥也能感觉到陈木水在她身上的重量,保护她的重量。
血从陈木水的后脑流向脸庞,他说:“疏玥,对……对不起,爸爸从来都没有尽到过做父亲的……责任。真的很抱歉。”
他是撑着用最后的力气说的,“如果有将来,我一定全部都还上。可是现在……你还活着,陈瑞还活着,你们都还活着,未来还长,不要……再恨了可以吗?”
陈木水切真地在梦中为江疏玥挡下了一块石头,切真地在梦中救了江疏玥的命,这是他的本能反应,内心之中父亲对女儿的本能反应,他是切真地死在了自己的梦中。
江疏玥看着头顶,那被闪电击中的灯塔,破了一个窟窿,可以从窟窿里看到天空。而后大雨落下,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。
陈木水的“尸体”趴在她身上,一切终结了。
风是残酷的,雨是无情的,压抑了二十多年,孤独了二十多年,心冷了二十多年,她分不清什么是什么。她哭了,哭过后不想再想了。
陈木水死了,江疏玥长达二十多年的恨停了。
而后她忽然醒了。
11
第二日,江疏玥辞去陈氏集团的工作,将一切归还递交。只留下那张五千万的支票,毕竟这是她父亲给她的,要得光明正大。
再跟着过了几天,李美蓉从昏迷中清醒。又过了一个星期,李美蓉和陈瑞双双出院。
这段时间江疏玥常常会在清晨的时候去那个山顶凉亭。肆明明会陪着她。
“未来有什么打算吗?”肆明明问。
“我想去世界看一看。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大笔钱,一定要痛痛快快地花个干净。你知道吗?高中时候看你是个土豪,豆浆吃一半倒一半,茶叶蛋只吃蛋白,酸奶从不舔盖,我当时心里痒痒的。”她笑说,“现在我终于有钱了,我也要体会一下土豪的日子。”
“你还会回来吗?”
“回来干嘛?”她试探地一问。
“我想你回来,想陪在你的身边,我们可不可以试试……在……”
肆明明想说“可不可以在一起”,话还没说完,江疏玥将嘴凑了上去,贴着肆明明的嘴唇留下轻柔一吻。
她很聪明,用这一吻试探了她对肆明明的感觉,她还是有一点喜欢他。同时这个吻也拒绝了肆明明将那声表白说出口,因为她还没准备好,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需要时间缓一缓。
“在你的嘴上盖上章,我一定会回来。”江疏玥说。
随后他们坐着抬头看天,一轮喷薄而出的朝阳穿透云雾,瑰丽的光芒照射在他们的脸上,江疏玥眯着眼,她看到了明天和希望。
——
时光又过去半个月,有天江疏玥约陈瑞去了酒店。
这段时间她都住在酒店内,江疏玥为陈瑞倒了一杯黑咖啡,“我记得以前每天早晨你上班的时候,我都给你泡一杯咖啡,这杯你喝喝,看味道还对不对?”
“疏玥。”他喝了一口,急不可待地说,“为什么你一直都不理我,你去哪了,我真的很想你。”
江疏玥从桌上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,一支笔,递给陈瑞,“签了它,我们完了。”
“我不会签的,江疏玥,我爱你!”他站起身,情绪激动地抓着江疏玥,“我……”
这句话还没说完,他就晕了过去,倒在地上。
刚刚的咖啡内被江疏玥下了迷药,随后江疏玥拿出了红色头盔套在了陈瑞的头上。
她决定在陈瑞的脑海中植上一个忘掉她的梦。
陈瑞在梦中醒来,发现他已置身在茶卡盐湖中,湖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和白云,这是传说中的天空之镜。
陈瑞的手中有一根绳子,他发现绳子的另一头连着一个巨大的热气球,热气球正在缓缓伸入空中。
随着热气球越飞越高,他松了手里抓着不放的绳子,而后他感觉到整个人都松了下来,心好像空出了一个位置,不会再痛了。
他在过去的梦中深爱着江疏玥,又在这一个梦中忘记了江疏玥,爱来爱去也不过是一场梦。
大约过了四分钟,陈瑞“呼”地醒了过来。
江疏玥为他脱下头盔,递上笔,他相当平静地签完了这份离婚文件。
“或许对一个天真的人来说,用真实的谎言结束,是最好的吧?”看着陈瑞离去的背影,江疏玥在心中这样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