盗梦4分钟:复仇女神(上)
序
办公室内,罗开依博士的对面坐着一位年约五十岁的女子,服饰穿着打扮都相当得体,她是来咨询关于潜入梦境事宜的客人,名叫李美蓉。
“听说,是可以潜入别人的梦中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你们可以进入我儿子的梦里,让我儿子产生一个念头吗?”
“什么样的念头?”
“离婚!”她说得非常认真。
罗开依博士愣了一下,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。妈妈希望儿子离婚,还是选择用梦境的方式强迫。
“理论上是能可以的,但很抱歉,我们应当不会这样做。除非是当事人,也就是你儿子自己的意愿。”罗开依博士解释说。
“我和你说,我真的没办法了,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得我们全家都毁了,我的老公现在还昏迷在医院里,儿子也不理我,我求求你们!一定要让这个女人离开我们家才行!”
她口中蛇蝎心肠的女人名叫江疏玥,是她的儿媳妇。
李美蓉一面抽泣着,一面陈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——
“自从半年前江疏玥嫁给我儿子陈瑞之后,日子就一天都没安宁过。
这门婚事我当初就是极力反对,我们家在本地有些名声,怎么说也应当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才是。
那个江疏玥只是公司里的普通职员,还是个孤儿,不知怎么的就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,非娶不可。到后来实在没办法,我们也就答应了这门婚事。
嫁过来之后,没几天她就说睡得不习惯,要和我儿子分房睡,哪有人一结婚就分房的?你说是吧,可我那个儿子居然还同意了,自己跑到客房睡,结了多久婚,就睡了多久的客房。
你说这干什么,这不是要断我们陈家的后吗?
这还不是最可气的,最可气的是,这个……这个贱货每天都穿得花枝招展的,裙子什么都是短短的,在外头这样,在家里也是这样,她……她到底是想勾引谁?”
她豁出去了,“我也不怕你见笑,我的老公叫陈木水,有天被我发现了,有偷偷给这个贱货打钱,他们两个人还被别人撞见去了……去了酒店!”
“李女士,您先冷静一下。”罗开依博士递上一杯水,“您说您先生陈木水和您的儿媳江疏玥一起去酒店,有什么证据吗?”
“我……我是请侦探调查的。我那个时候只是想查查我儿媳在外面有没有偷别的男人之类,没想到拍到了自己的丈夫。我……我拿着照片去质问我先生,他还叫我别管那么多。过了几天,他写了张五千万的支票给江疏玥!哼!”她冷笑,“什么肉这么贵!要五千万。”
“那之后呢?陈木水先生和江疏玥还有再去酒店什么的吗?”
“前不久我老公中风了,现在躺在医院里,我老公是在书房突然就中风了的。就晕了过去了!那天晚上家里就我老公和江疏玥在!你……你说这个贱人毒不毒!”
“你的儿子陈瑞应当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吧?”
“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和儿子说,我只能一直叫他离婚,他就是不听,他说他爱江疏玥,他相信江疏玥,绝对不会离婚的。我就和他吵,两个人都吵翻了。他……他气得跑出门,恍恍惚惚地开车翻了,撞伤了脑袋,现在也躺在医院里。”
李美蓉手用力地捏着玻璃杯,“老公我是不要了,儿子我不能没有!”
随后,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五百万元的支票拍在桌面上,“这是订金,钱不是问题,我只是希望我儿子醒来的时候,能够彻底忘了江疏玥这个人,彻底地想和她离婚!”
1
快到清晨的时候,肆明明骑着摩托车顺着蜿蜒的山路驶向山顶,他打算去看日出。
在快到山顶的时候会有一条分叉路,路通向一个开阔的观望之地,中间立着一个凉亭。八年前曾有一个女孩带着肆明明来过这里,而这八年,只要是睡不着或者想那个女孩的时候,肆明明都会骑着摩托车过来。
每次都是他一个人。
而今天——
肆明明看见在凉亭边停着一辆红色的奔驰敞篷跑车,车内播放着肖邦的钢琴曲,有个女子坐在车里,靠着头,闭着眼。
远远看去,她是较为年轻的模样,二十五六,气质出众,有如空山吹来的风,有如穿透云雾的光,如此美好,如此熟悉。
肆明明慢慢走了过去,他心跳正在加快,这个女子,难道是……她?
她回来了?
直到他完全地来到车门前,女子忽然醒了,睁开眼,她看着肆明明,认出了他。莞尔一笑,轻声说了一句:“肆明明,好久不见。”
——
女子名叫江疏玥,她和肆明明原来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,还是同桌。
江疏玥是全年段成绩的第一名。戴着很深的眼镜,头发是天然卷的,被人取外号说是鸡窝头。她是一个孤儿,住在附近的福利院,领政府津贴。肆明明贪玩,念书成绩一般,他提出每月三百让江疏玥给他抄作业,“考试呢,一次一百。干不干?”
江疏玥想了想同意了。
开头几个月很顺利,可是有次半期考的时候被抓了。那天江疏玥低着头听班主任还有教导主任骂完,一人坐在球场中,天空下着雨,打湿了她的“鸡窝头”,看上去特别孤独。
肆明明过去安慰,江疏玥就哭了,她说:“肆明明,我和你的人生不同,你的人生可以错,可是我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,我不能错。”
他为她在雨中撑起伞,请她吃了红豆雪糕。
高三他们开始忙碌于学业,放学之后,两人会多留在教室里一个小时,这一个小时是属于江疏玥和肆明明的一个小时。他们一起念书,一起写作业,走的时候肆明明骑着自行车送江疏玥回去。
一种特别朦胧的情愫在二人之中蔓延。
高考前的最后时刻,为了缓解紧张,江疏玥就带着肆明明去爬山。清晨,他们共同来到了这座山,坐在山顶的凉亭,等待日出,看着朝阳冲出云雾,江疏玥对他说:“寂寞的时候,我会来这里看日出。看到太阳,就像是升起的希望。”
高考成绩公布,肆明明留在本地,江疏玥去了上海复旦。肆明明去福利院找江疏玥,他其实打算在那个时候坦白他对江疏玥的情感,只可惜江疏玥走了,而一年之后,肆明明听说江疏玥被作为交换生去了台湾,从此再无音讯。
——
如今时隔八年,他们再度重逢。
“你最近好吗?”肆明明问。
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都可以看得出来,她开着奔驰车,穿着路易威登的外套,好像……比自己过得都好。
“去了台湾,回上海后又读到硕士,然后出来工作。”她捋了捋头发,浑身散发出迷人气质。“你呢,你在做什么?”
“我进了一家梦境研究公司,就是说,我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。”
江疏玥对此很感兴趣,他们围绕着这个话题畅谈起来,不知不觉到了早上九点,江疏玥的手机响了,她看到了一个电话,上头写着“婆婆”的字样,江疏玥皱了皱眉,接起来。而后那头传来乱七八糟的骂声,江疏玥没吭声,听那头噼里啪啦地骂。
肆明明发现江疏玥的手上戴着一枚钻戒。她……应该结婚了。
随后江疏玥挂了电话,突然换了一张脸,变得冷淡,对肆明明说:“我要走了,再见。”
而后就回到车里,开着她的奔驰敞篷车轰隆油门远去。
2
那种莫名的惆怅感涌起,肆明明在山上待了一会儿,收到罗开依博士的电话,便赶往梦境研究所。
到达之后圆十二已经来了,她正极力游说罗开依博士接受那单李美蓉的生意。
“老板啊,这订金就给了五百万,这单做完后真的都可以退休不要干了。”
“可是我们不能随便改变一个人的意愿。”
李美蓉要求盗梦小分队进入儿子陈瑞的梦中,在他的梦里种下一个“离婚”的念头,其实这就是在陈瑞的潜意识里对她的妻子产生厌恶甚至是恨。这个念头就像是疫苗,一旦种下了,十几年都将免疫。
“那个李美蓉不是说了吗,她的儿媳怎么怎么坏,蛇蝎心肠,还勾引公公。喏,你看看这照片,确实长得很妖呢。”圆十二手里有几张调查得来的照片。
照片中的女子,李美蓉的儿媳,正是江疏玥。
“不可能!不会的,疏玥……她不是这样的人。”肆明明拿过照片来看,他不敢相信江疏玥已经结婚了,而且还成了婆婆口中恶毒的人。他了解江疏玥,他们几乎是朝夕共度了三年的高中时光。
“肆明明,你也说了,那是高中时候的事情,到现在都八年了,八年,人都是会变的。对吧,博士?”
“博士,这单你会接吗?”肆明明追问。
“种下离婚的念头,这对当事人双方将来的人生都会做出改变,如果江疏玥真的是有问题,那么这单生意是可以做的。可现在只是李美蓉的一面之词,未免不公,我们……可以调查得清楚点。”
“怎么调查?!”
“李美蓉的老公陈木水是中风昏迷躺在医院里,我们可以先进入他的梦境,了解下他为什么会突然中风,以及他对儿子离婚这件事的看法。”
之后。
他们得到李美蓉的同意,罗开依博士去了医院,为陈木水佩戴上了红色的头盔。
肆明明戴上黑色头盔,这应当是他“最紧张”的一个梦了。圆十二在家中浴室,喝了口葡萄酒,把嫩黄色头盔套上,沉入浴缸。
在同一时刻,他们进入了陈木水的梦境。
3
陈木水睁开眼,发现自己正坐在他的书房中。
书房约有八十平方,新中式的装修风格,隔断了几面墙做成收藏柜,柜子里陈列着各式玉石文玩、铜钱币、战斧刀剑等等。他原先就沉迷历史,当过历史老师,酷爱收藏。
在这众多收藏之中,有一个物体发出翡翠色的光,特别扎眼,是尊雕塑,约四十厘米长,雕塑是一条蛇的半身。半身上分叉了五个蛇头,每个蛇头的眼睛都镶了宝石,红橙黄绿蓝,五个蛇头五双颜色的眼睛。蛇头神态各异,雕刻栩栩如生,蛇都张着嘴吐着舌头。
这应当是一尊价值不菲的雕塑。
“您好,我是您的梦境师,我叫圆十二。”
圆十二坐在陈木水的对面,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,并说明了是受李美蓉的委托到达他的梦境,“您现在是中风昏迷,不过不要担心,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。对了,您是为什么会突然中风的?”
“那天,我坐在书房里,江疏玥有进来过,我们……”他将原来想说的词“替换”了,“我们……聊了一会儿,而后她出去,我就在房间里面抽雪茄,喝了点酒,起来摆弄摆弄文玩什么的,只不过突然……突然,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。”
他站起身,指着书房中间的木质地面,“就是从……从这个地上好像冒出了很多泥……然后,还有一双人的手……手伸起来了,好像要抓我。”
他按住胸口,吞吞口水,“真的是一双手,抓着我的腿,然后我就被抓到了地上,我真的感觉脚下有泥在动,好像掉入了沼泽,感觉所有的血都冲到了脑袋上,跟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
圆十二听完,想了想说:“也许是您喝了酒或者抽了烟之后,吹过风,产生了某种幻象。”
“幻象?”
“对,恐惧大多来自内心,我想在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有去过什么沼泽之地吧。”
陈木水欲言又止。
“您不用担心,这是您的梦境,您的秘密都留在了梦境,我们是专业的,会帮您保密的。”
“可能是因为二十多年前,有一次我路过山林的时候,看着一个人掉在泥潭里的缘故吧。这样的梦境确实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很久了,有办法消除吗?”
“一会儿我的同事会帮您,您看看窗外,他的摩托车就停在楼下。”
陈木水看了一眼窗外,院子里停着一辆摩托车,摩托车上是肆明明。
圆十二说:“他会带您重新返回那片沼泽之地,或许会消除您的梦魇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我想问个问题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您的老婆李美蓉她非常强烈地希望儿子能和江疏玥离婚……这件事您知道吗?”
“离!”陈木水忽然大叫,“他们是一定要离的,马上,立刻。”
“为什么?这有什么原因吗?”
“没有为什么!这……”他欲言又止,在隐瞒某些事,“就是不能在一起,我儿子太傻了,这个女人不是好……”他想说“东西”但是又换了个说法。
“绝对不能和我儿子在一起,你们既然能够进入我的梦境,那一定也可以进入我儿子的梦境是吧?让他产生离婚这个念头!我和你说,多少钱我都给,一定要离婚!”陈木水的语气态度非常之坚决。
看来不光是李美蓉,陈木水也很想儿子和儿媳离婚。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,或者他们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。不过眼下陈木水对于圆十二来说,是客人,有些事客人不打算说,那她也不便追问。
圆十二引着陈木水下楼,上了肆明明的摩托车。
肆明明载着陈木水飞快地在黑夜中行驶,四周光影连成线,就好像是在进行时空倒流的穿梭。
“陈先生,我想想问问你和江疏玥的关系。”原本这个问题肆明明不该对陈木水提及,不过他太想知道江疏玥的事情了,“有人说,看到你们去了酒店。”
“只是去谈生意而已。”陈木水这样回答,“我怎么可能会和儿媳发生关系,这李美蓉就是在胡闹,胡扯!”
“那张五千万的支票?”
“我希望她离开我的儿子。只是这样而已。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。”陈木水再次重申,“他们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为什么呢?既然是不可能,当初为什么还要同意他们结婚?”
“我当初是不知道啊。直到上个月的那天。”陈木水的头有些痛,“好了!别再问了!这是我们家事,与你们无关。”
摩托车继续朝前开,陈木水感觉他正在越来越接近一个地方,那个封尘在他记忆很久的地方。
“到了!”
摩托车忽然停下,是在森林之中,四处都是枯叶。
肆明明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,陈木水朝前走,可以听得见四处的鸟叫声和鹿的声音。
他来到一片开阔地,在月光下的半山坡,有一堆松动的土和两把东倒西歪的铲子,挖出了一个约三米长的菱形的堡垒一样的东西,中间有个打开的小木门,是个暗道。
陈木水的身子在颤抖,这个地方,时隔二十六年,他终于……再回来了。
这是一块墓地,当年他在河北山村支教的时候,当地有个叫做江大东的村民和他玩得不错,由于陈木水对考古有研究,江大东是做盗墓的,有一天他们发现了这里。
从这个毫不起眼的墓穴中他们挖出了一副铠甲、断刀,还有一个五头蛇的雕塑,陈木水越挖越兴奋,他判断这里头的东西可能来自春秋战国时期。
他还记得那个夜晚,天空突然响过惊雷,恍惚间有一阵烟,他们好像看到墓穴里的骷髅动了一下。他们吓坏了,背着两包东西就往外跑。
结果江大东突然掉进了一片沼泽中。
“救命!救命!”他对陈木水大声呼救。
他身上的东西太沉了,他的身体正在往下陷。
“把背包脱下来,丢给我。我拉住你。”陈木水说。
江大东脱下背包,这里头大大小小有十来件文物,他不知道价格多少,但是一定是他想不出的数字。他抓住背包的一角,陈木水抓住书包的另一角开始拽。
但那是无用的,如果江大东不松开手,那么连陈木水都有可能会被拖下泥潭。
忽然,陈木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,就像是蛇发出的,嘶嘶声,那声音可以钻入他的心。
他突然瞪着眼,眼珠是血红色的,他抓起树枝去捅江大东的手,“松开!松开!”
这一刻,陈木水好像突然变成了魔鬼,他吼着,狠狠拽过了背包。
江大东的头陷入了沼泽,沼泽里冒着烟、泡泡和恶臭之气。江大东的头全部沉了下去了,只剩下两只手在空中伸着,最后手绷直,僵硬,而后在沼泽泥潭冒起了几个泡。最后江大东无声息地消失在这片沼泽中。
这就是困扰陈木水长达二十六年的梦境。他不知道那一刻他为什么会这么做,他看着江大东在他面前死去,这件事他在日后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起。
他匆匆离开了河北的这个山村,辞去了教师的工作。这两袋背包里的几十件文物他就卖了三件,卖了三百万,剩下的都藏起来,他用这三百万做本钱做生意,一路风生水起。
有人说,富人和穷人是没有区别的。富人的十二小时锦衣玉食,在梦中的十二小时却提心吊胆。穷人十二小时拼命做事,在梦中什么都有。
在现实世界,陈木水中风昏迷,医生诊断情况不太乐观,就算是醒来,也可能会半身不遂。
在梦中,过去的一念之错,噩梦如影随形。
陈木水跪在地上,他感觉到从地上冒出无数的手,手指变成黑蛇,缠绕着他的身躯。
“救命!”“救命!”
那些手那些蛇捂住了他的嘴巴,勒住了他的喉咙,将他留在了这片枯叶沼泽之地。
4
肆明明约江疏玥去了酒吧。
江疏玥今天穿了一身宽大的格子衬衫,并没有化什么妆,头发扎了起来,这身打扮和她念高中时候差不多,她坐在椅子上,要了一杯啤酒。
她以为这是一次朋友之间普通的叙旧,或者更深一层的关系——她出门时换了好几套衣服,她想着第二次应当怎么样出现在肆明明的面前,为此换来换去的衣服弄了好几个小时。
“其实你知道吗?你婆婆希望你和陈瑞离婚。”肆明明开口说道。
江疏玥的脸抽动了一下,看得出好像是不开心的,又抿着一笑说:“这件事你们梦境研究所也要管,管得会不会太宽了一点?”
“你婆婆希望我们潜入陈瑞的梦境中,让他产生离婚的念头。”
“陈瑞?哦,对,我老公,他现在还躺在医院呢。”她咕嘟地喝着啤酒,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。
“你公公也想你们离婚,我想你和他们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?”
“这个不关你的事吧。”
“那你想离婚吗?”
“我不会跟他离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她转过头,喷出嘴里的烟,说道:“为了钱。”
“不是给了你一张五千万的支票吗?”
“五千万?这你们也知道了?”她笑了一下,“那是利息,二十几年的利息,我要他们陈家全部的家产。”
“这怎么可能,他们不会给的?!”
“怎么不可能,现在老的中风在医院,儿子也撞车昏迷了,他家的公司那个陈氏集团现在是我在管,我费了好大关系才进去的,现在家里,除了那个婆婆还有谁能和我斗!”
她将烟熄灭,“这件事和你没关系,你要是能进梦里就进,我告诉你,陈瑞是爱我的,骨子里的爱,你改变了他的想法,我就再把他追回来,玩死他!”
“江疏玥你是有病吧?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?”
“我一直都是这样,你不知道吗?”
她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,凶凶地瞪着肆明明。
而就在这个时候,后头突然出现个人,把江疏玥推了一把,大骂道:“你个臭不要脸的,又在外头搞破鞋!”
是李美蓉推的,在李美蓉身边还站着一个人,是李美蓉的弟弟,他陪着来的,也在一旁对江疏玥指指点点,“我早就找人查你了,我跟你说,你和陈木水的那堆破事太脏了,你不要脸,我们家还要脸呢。”
李美蓉仗着气势,冲上去给了江疏玥一巴掌。
谁知道,江疏玥把李美蓉一推,狠狠地也给她一巴掌。李美蓉坐在地上大叫:“儿媳打婆婆啦!儿媳打婆婆啦!”
“再大点声!让报纸新闻记者全都来看看。还有你和那个健身教练的事全都爆出来。”
健身教练。李美蓉听到后愣住了,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年龄比你儿子还小,你也下得去手。”江疏玥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,摔在李美蓉的脸上。
照片是李美蓉和一个二十岁的健身教练一起逛街、吃饭,还有说有笑地去了酒店。这些照片是私家侦探刚刚给江疏玥的。
“你……你找人查我?!”
“大家彼此彼此,陈木水就是被这事气得中风,你不会不知道吧?”
“江疏玥,我们家到底害了你什么,你要这么对我们,你好狠心啊!”
江疏玥蹲下身,“把照片收好,你都五十岁了,也不想这些被别人看到吧?”
她又说:“公司的事你就别管了,乖乖在家做你的阔太,做你的中国好婆婆,你要是喜欢健身教练,一打两打的我做儿媳的都给你送,都会孝敬你。”
说完之后,江疏玥起身离开酒吧。
她走在路上,是深夜,她揉揉肩膀,刚才被撞得很疼。肆明明跟在后头追了上来,他一抓住江疏玥的衣服,衬衫被拽下半截,在江疏玥的后背上有很多的皱皱的疤痕,像是被火烧伤的,很久之前的伤。
此刻肆明明心中有一个感觉,在江疏玥的心里一定藏着很多秘密,应该是受过什么伤。
他们再次四目相接。
江疏玥问:“肆明明,如果我告诉你,我没有和陈木水怎么样你相信吗?”
肆明明点了点头。
“肆明明,如果我告诉你,我甚至没和陈瑞上过床发生过关系,你信吗?”
肆明明愣了一下。
“我要报仇。”她极其小声地说。
这就是藏在她心中的秘密——从很小的时候开始,她就有了报仇的念头,她好好读书,考取学位,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进入陈木水的陈氏集团投资部。
还有陈木水的儿子陈瑞,江疏玥对他的喜好和为人了如指掌,她用所有办法制造一个又一个机会接近陈瑞,让陈瑞爱上她,对她心甘情愿,最后娶了她。
这一切都是她精心计划好的。
她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陈木水、陈瑞、李美蓉这一家人,全部都身败名裂,直至一无所有。
5
第二日,发生了一件事。
李美蓉跳楼了,他们家是别墅,有四层。李美蓉从三层书房的阳台跳了下来,落在地上,现在还在医院重伤昏迷。
而那天家里除了保姆之外,就剩下江疏玥和李美蓉。
又根据李美蓉弟弟的口供,江疏玥有了很大嫌疑,已经被叫到派出所问话。不过很快她就从派出所出来,虽然嫌疑是洗清了,不过暂时不能出境。
短短一月之间,一家三口,陈木水、李美蓉、陈瑞,全部都昏迷了,这情况说得上是邪乎了。
盗梦小分队决定进入李美蓉的梦境之中一探究竟。
于是在一个夜晚,罗开依博士偷偷为李美蓉戴上红色头盔,随后肆明明和圆十二潜入李美蓉的梦境。
——
李美蓉睁开眼,她坐在家中的书房。窗户是敞开的,窗帘被风吹着。
“您好,李女士,我是您的梦境师,我叫圆十二,您不要担心,您现在是在梦里。”
“那我现在……到底死没死?”
“您还活着,只是昏迷,脱离危险期了,别担心,只要好好休息,很快就能醒过来。”
“好,谢谢。”
“对了,您为什么会在这间书房呢?为什么会意外坠楼呢?是不是有人推您下去?”
“我不知道啊!”她说,“那天我喝了点酒,就来到书房,其实,我是想我老公了。我们结婚三十多年,却很久没说话了,他过他的,我过我的。他在外面情人一堆我是知道,所以,我也……想有人陪。”
“然后您就来到书房做什么?”
“我觉得很寂寞很失落,也睡不着,就来到书房整理整理,帮他擦擦书上的灰尘,心想着也许他很快就会醒来呢。”其实在李美蓉的心里还是爱着陈木水的,找那些健身教练什么的,只不过是一场游戏,她需要人陪。
“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?”
“再后来我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,睡得迷迷糊糊的,好像听到了什么蛇叫声,嘶嘶的。”
“蛇叫?”
“我也不敢确定,总之我醒来,就发现我好像是在一条船上,身边是那种浑浊的江水。”
“一条船?”
“对!一条船,小小的,从船的缝隙冒出很多没有皮的肉蛇来,我吓坏了,就想着……从船上下去。跟着,我就觉得很痛,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
李美蓉应当是产生了幻象,以为自己是在船上,遇到了危险,所以从阳台跳了出去。
这件事太奇怪了,陈木水也是在书房内,他看到的是沼泽,而后中风。为什么都是在这间书房?
此时从楼下传来轰隆的摩托车声,肆明明到了。
圆十二说:“李女士,我相信这个船的梦是一直出现在你的脑海中,这个梦应当是做了很多年对吧?”
“对。”她点点头,“我应该是十八岁就开始做这个梦,断断续续的,结婚后好像没做了,不过这一两年又开始了。在梦中,我就是在一条船上,每次都是从缝隙跑出没有皮的蛇,就是那种蛇被活生生剥去皮的肉色的蛇,你懂吗?”她说着。
“我明白,其实梦境是有原因的。就比方说你梦到蛇,那就代表是一种潜在的危险,船中,河水中怎么会有蛇呢?所有这些应当是在别人看来很荒唐的事。”
跟着圆十二领着李美蓉下了楼,圆十二介绍说,接下来肆明明会带着她去寻找她之所以会做那个梦的根源所在、恐惧所在,而后消灭恐惧。
肆明明看到李美蓉后赶紧把头盔戴上了,这前几天才被骂的,现在又在梦里见到好不尴尬。
李美蓉坐上肆明明的车,而后一路前行。
李美蓉想起,她梦中的江是一条连接学校和家的江。
她早年就读女子学校,到了青春期发育,她那个年代没有普及生理知识,很多消息都是偷偷摸摸地在同学间流传来去。李美蓉有一度一直相信男女之间,碰一下摸一下就会怀孕之说。
有一次她坐船回家,船上有一个男青年就坐在她边上,刮来风浪的时候,男青年整个人压在李美蓉的身上,好像嘴巴还在李美蓉的脖子上亲了一下。这是第一次有个男的这样靠近接触她,之后回家李美蓉就觉得想吐,一直干呕。
那次之后,她就开始做这样的梦,梦见自己在船上,船同“床”,她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怀孕了,这样的焦虑和担心化作危险,化作一条“肉蛇”。之后她常梦见自己在江中的一条船上,出现了很多蛇。
而到了长大后,普及了生理知识,后来结婚了,这梦也就停了。
直到了前年,她又开始做这个梦。
是因为她背叛了陈木水,和几个年轻的男子出轨上床,花钱买来的风流一夜。可是每到事后,李美蓉就觉得很羞耻,她会不停地洗手、洗身体,觉得自己很脏,觉得背叛很脏。
于是在她这两年的梦中,江水变成了污浊的颜色,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是不干净的。
此刻,当李美蓉坐在肆明明的摩托车后,那些画面就如同倒带一样回闪而过,也在间接之中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。
之后肆明明带她来到了那条熟悉的江边,几十年前的江边。
“我就送你到这里了。你只要独自渡过那条江,就可以忘记过去的事。”
“谢谢。”
突然李美蓉又抓住戴着头盔的肆明明的手说道:“摩托车手,江疏玥的事情真的要拜托你们了,她和我的儿子一定要离婚,我儿子被她迷住了,什么都听她的。
这个女人太可怕了,她现在等于已经控制了我们的公司,我怕我老公辛苦二十几年创立的陈氏集团迟早都会毁在她的手上,求求你!求求你了。”她哭着说。
肆明明安慰了几句,随后李美蓉才离开。
她走到岸边,在岸上停着一条小船,有一个渔夫掌舵,李美蓉上了船,对岸是她年轻时就读的女子学校。
她听着渔夫在唱着山歌,歌词之中有“勇敢”“闯”“不要怕”之意。她躺在船中,看着天空朦朦胧胧的云和雾,吹来的风,听着歌,心得到一种特别的平缓,平缓到忘记了蛇。
河面中浮起了很多苹果,苹果代表偷食禁果之欲望,而后她渡过了这一条在梦境中困扰她多年的河。
编者注:欢迎收看《盗梦4分钟:复仇女神(下)》。